INFORMATION ﹥ INFORMATION > 《一種出離的姿態》陳蕓作品欣賞 2014-03-11
一種出離的姿態:栩栩然蝴蝶 蘧蘧然莊周
文/王琦
女性藝術,是90年代的新話題,也是中國當代藝術中受到普遍關注的一個"後現代"話題。生存的社會文化和政治的背景和環境迥然改易,催生了諸多女性藝術家作為一個群體的成熟。從性別的區分而言,她們是一個整體,然而深究下去,她們其實也是無數個體的個別存在,女性對於自我的認同和定位,在歷史上從來未曾面對今日這麼複雜的選擇和壓力。
陳蕓的油畫和琉璃作品中的那些蝴蝶、禽鳥和隱藏其中的其他動物、人的臉譜、坐佛立佛等等符號,會聚成一個整體-形相,這種審美情趣與藝術轉換的完整物件,構成一種精神——種隱秘控制的精神。在這一精神裏,以不假思索的形式出現的兒童天性佔據主導地位——這樣的天性,尤其是女性人格和心理特質中特有的敏感、柔弱、慈憫的天性,在其成長的進程中,在遭遇嚴苛沉重的生活的壓力,生存境遇的改變,連同其他形形色色的諸多誘惑恣意肆虐時,必然受到無法抗阻的干擾,受圄於這些東西,不啻于使自然清潔的天性蒙垢。
從陳蕓的思路出發,我們會發現這種對精神的隱秘和不動聲色的控制在繼續——當作品引導觀者從繁複冗碎的世俗狀態中切換視線,回溯到生命的原點,回視生命出現和存在的意義時——這種干擾便無從起用。人的生命原本脆弱、渺小,所作所為極其有限,生命一旦死去,他會由一個有限的形體而重新回歸,交由天地委託差遣,隨機造化,倒是死比生更具有回歸萬物、更新再造的可能——我們知道,完美盡善的人格理想的趨向,歸根到底取決於人對生命、生死的看法,莊子在莊周夢蝶的寓言中提出的“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?蝴蝶之夢為周與?”,即是最為深刻的生死之問。
陳蕓選擇蝴蝶這種生命形態具有象徵意味的生靈作為載體,來回應這個古老曠遠的提問:痛苦掙扎、絢爛脫生、短暫綻放、旋歸自然,循環往復,生化不休,出於天地而又入於萬物。理想主義在此刻,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像是一種無求無冀的假設,但它卻喚醒了久違的鮮活感,儘管是曇花一現或虛幻一瞬,但是拾起這失落已久的理想主義的美,依然是一種積極的有意味的舉動——陳芸用布上油畫和琉璃這兩種不同的材質和創作手段,以綜合的、多層次的、具有微妙暗喻的方式,進行藝術的解剖和重構,它與藝術家對豐饒的生命價值、強韌的生命精神的闡釋,作為雙重的根基並行存在,除了被悄然置入其中的訊息,拓展了文化上的深遠層意義外,那些起著神秘作用的力線,帶給觀者最直接的體驗即是無形的能量場——正如陳芸在其自述中所言“生命是萬物之靈。世間一切皆有生命,哲學上的生命是一種精神,都有一種“活”的氣韻存在其中。世界在這氣化的界域沉浮跌宕,生生相連亙古不絕。” 這段話很精確的暗示了她作品中這些能量場的來源之所在:生是來臨,死是回歸,放棄一切違背生命本性的東西,祛除社會的渾濁對生命的染汙,直接捫摸心靈本身、追尋本質的真我,心靈的活動便遠超物質世界的形相的局限,由是則達大舒展大自由的通途。
這是陳蕓作品中想要指歸的方向,蝴蝶、禽鳥這些獨特的、灌注了綜合特性、意蘊深遠的物象,被她化為可從藝術上進行感知認識的圖式,它們令人難以覺察地,然而在審美上驅使觀者到作品中去觀察一種脈絡:藝術家心理敍述非常本真的量化的成型過程——在順序觀賞各種形相、姿態時,漸漸地,一種可從外在進行解密的符號體系逐漸顯露出來、藝術中的隱秘精神被觀者自己所破譯了。這種視覺傳遞和心理牽引悄然打通了觀者內在領悟的管道——以審美心理審視生死變幻,“生”與“死”不再是兩種截然的絕對狀態,生亦無樂,死亦無悲,栩栩然蝴蝶與蘧蘧然莊周,本是兩種自然支配下相對的、自適的、對等的狀態——安知此生之“我”,不正是死後之“我”呢?
由此可知,這些精妙優美嫵媚的蝴蝶不僅想要得到人們的驚歎、詫異,它們同時也在渴求被人理解、得到破譯、獲得解放。它們給封入了自己優美爛漫程式圖解化的裝甲之中,富有深意,但渴望為人所領悟。
孤獨、無助的當代人精神的困境,與這種充滿理想主義、浪漫主義意象的精神去向之間發生了潛在的抵突,這種內在衝突逼使我們直面現實困境的真實和殘酷,而陳蕓的作品卻為此做了一個溫婉然而有力的轉換,以更為微妙輕鬆的方式,將這種分析置於一種不容抗拒的感性的氛圍之下進行,使得我們拋卻理性的訓誡,卻能精巧而隱秘地融入了對時代精神的含蓄的暗喻和審度。